2024年7月21日星期日

双火日本行,情书游记 V

上篇当成完结篇其实很合适,但我还有这组照片没发 💅 不过主要想讲的都写了,这篇短短就好。


嗯,写我们的系列,结尾是得兜回来写我们才说得过去。

似乎一直以来我感恩的对象都是宇宙/缘分让我们当初相遇,之后的累积我一直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当两个奇葩到极致的灵魂遇上了,除了双向选择根本别无选择吧,相知相惜对于双生火焰不也就是再自然不过的走向?

所以没有正经地对你由衷致谢过。

但我应该要的。


每个独立个体的每一回变化,其实都是一回新的相遇,一回重新选择。

亲近其实是需要维系的,远距离的情谊很容易越走越寡淡,尤其我这样一个不会常常主动问最近过得好不好,可以潜水几个月一声招呼不打的人。

谢谢你十八年来,一直继续选择我。

我在想,如果这些年来更积极一点,你那些我没有见证到的生命轨迹,我是不是就会错过得少一点。

但遗憾迟来没有关系,我们还有明天。

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在。



2024年7月17日星期三

双火日本行,情书游记 IV

这趟旅行前,距离上一次相聚已有七年半。这七年半里面即使没有密集联系,每次(我)出事的时候也没少深聊,也一直都有从你的文章跟进你灵魂的发展——如你形容,我们的生命方向都是雷同的主轴,观点和心路历程相似到我看完都懒得点赞。这次旅行我其实只给自己布置了一个任务,就是尽我所能不带自我投射地、甚至划掉我们是双生火焰这个先入为主地,聆听和看见你。于是没预设过会给我自己激荡出什么新花样,一是傲慢,自以为当前状态已经很稳固,二是以为我大多时候会是在复述我跟乌粒、及/或其他人讨论过的,不太可能出现新的见解。果不其然,很多时候我们交流,感觉是和另外一个版本的自己一起在创造——用不同的切入点,把之前还没完整文字化/语言化的感悟,通过聊天整理输出,互相补充说明,再互相质疑、往深处拷问,反复确认。

然而我始料未及的是,这些看似不太崭新的交换,后劲竟然大到引爆了我已经持续了一个月仍强度不减的阴影工作(shadow work)。

「现在状态平静/平稳到无聊/无趣,反倒期待泛起涟漪」——明明许这个愿的是你,结果被彗星连番猛砸的是我?每次敢有那么一点沾沾自喜,宇宙就立刻来临堂测验。

这一轮燎原,我现在终于知道星星之火是我们哪一段对话。

是当你提到我其中一段荒唐史。实际上事件本身,包含牵涉的人到底因为什么动机、到底做了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当时我捕捉到了心底一个极其细微的情绪,虽然它转瞬即逝,但牵一发而动全身,旅途结束后接连激起了千层浪,有的看似风马牛不相及,我困惑得晕眩,最终惊觉是它在呼朋唤友,要我正视。

正视被冤枉、误解时,反弹性涌现的,想要捋清真相、证实自己的急促,和它真正要逼迫我抽丝剥茧去看清的核心。


换做以前,即使热衷于自我觉察,很大概率不会注意到,注意到也不会去刨根究底,因为可以用「求生本能」一笔带过。

这个情绪和它的各种化身,最先是面对照顾者(年幼时的大人)时出现,然后范围扩大成权威者和同侪(上学期间的小型社会),再来因为深刻体会无法说服所有人相信自己,范围缩小成只涵盖我在乎的亲近的人。甚至用了几乎三分之二的人生,为了逃避这种挫败、无力感,索性变成了被以为的那个形象,封闭了自己,葬送了很多可能;至少这样,会是我罪有应得。如果不是遇见你和乌粒,一直被你们牵制着不脱序失速,早就不知道彻底焚身在哪个迷途。

而会渴望被看见,不管范围缩小剩几个人,其实就是还在向外求,是还不能自发性地,完整接纳且深爱自己的存在。


意识到这个,我深受震撼,陷入巨大恐慌。

就是上一篇讲的神性、人性、兽性的冲突,这跟我已经几乎随时可以通过灵修达到的合一、大爱的状态极限矛盾。我忽然不知道怎么自处,时间与蘑菇旅之后那一整个月重叠,我掉回了当时冲破了次元壁而直面最深恐惧的漩涡中。

我最深的恐惧,竟然不是任何形式的死亡,而是孤独。

讲起来荒谬,体验自我死亡(ego death)、合一(oneness)的结果,竟是发现自己最惧怕孤独。皆因万物是我创造,生命剧场是我创造,所有关系都是我创造,在我这个碎片和其他碎片之间。连【无】都是我,所有的存在和不存在,都是自我分裂以后,自导自演的狂欢。

我奋力想挣脱的局限,如果是宇宙本源通过创造这个角色、这个剧本而设下,来逃离孤独的最佳途径,我还追逐什么自由?

你给自由的定义,是理想和现实之间无距离。

我给自由的定义,是有得选。

但如果,让这个角色以为有得选,因而乐此不疲忙着追逐「可以缩短理想与现实之间的距离」这个假象,是可以不用直面这个恐惧的最大仁慈呢?

我最恐惧的,是恐惧本身?

写到这里,我哭笑不得。看吧,又被热衷于编故事的大脑逻辑绕进死胡同,作茧自缚。


也想起旅行中我几次倒回去讨论的一点,是关于和解了过去反复出现的、相同人生议题的情绪之后,那些经历会
A、因为粗暴残忍地剖析过每个细节,反复咀嚼过脉络很多遍,「费尽心血的功课印象最深刻」而永生难忘;抑或会
B、因为被全然拥抱、接纳而得到释放,「已经完成的功课不需要记得」而逐渐淡忘。

我不敢确定,但要我猜的话,用大脑逻辑层面的和解(或合理化,rationalization)会倾向A,用灵魂和爱和解会倾向B。

因为我自己的经验是,通过A选项以为已经达成的和解,生命会继续出类似挑战让我验证。


同理而论,害怕孤独,还有恐惧本身,是不是因为还没做到无时无刻笃定记得「我的存在便是爱本身」?

那就继续学习臣服吧,学习把这个最深的恐惧一起 embrace,说服自己相信希望永生不灭。

因为,对任何事物的欲求本质都是爱;揭开恐惧,底下流淌着的生命,就是爱。

爱,是全然觉知地活在当下,无条件允许、接纳外在内在的一切发生,爱你如你所是,而非如我所愿。

所有的发生都是我的投影,意味着别人眼中的我、我眼中的我、我眼中的别人,拼凑起来,方可一窥完整的我。

完整的我不仰赖别人拯救,自由的我不需要拯救别人。

我要用完整和自由的灵魂,与你相遇。



2024年7月3日星期三

双火日本行,情书游记 III


这篇来讲书写。前两篇IG翻译无法胜任,我用ChatGPT生成了英译版本,然后人工修正翻译不恰当的部分,在我的英文blog发布。乌粒看完第一篇说,咦,把这么赤裸的书写公开,不是正常人会做的事;虽然清楚知道我不是正常人,却也不完全理解我的动机。看完第二篇说完全明白了,为我高兴且引以为傲。

被看见,对我来说是很大很大的礼物。

Full text HERE.

在日本最后一晚点了一盘薯条,吃了一半你让我别吃完,「对健康不好」。我没有理会,觉得这句劝很奇怪。隔天喉咙开始痛,我以为真是因为薯条,但回来美国时候继续痛了一周,不是新冠,也没有其他感冒症状。我猜是strep感染,不以为然,没有找医疗帮助。开始灵修之后知道身体出现状况常常是因为有灵性的功课需要我处理,已经发生过几次,都是我把相应的心结解开以后,症状就消失。即使这些不适有时有物理原因,我有时也会做物理上相对应的处理,也不排除安慰剂效应,神奇的是痊愈的时间点总是紧随在内在释放后,几乎都在数小时内,世事无巧合!

于是我搜寻了一下喉咙痛的灵性原因,内观确认灵魂要我圆满的议题。写完第一篇,喉咙痛消失了。

……但是变成耳朵堵了,周遭声音听起来好像我在水底。

我便知道功课还没完,跟过去未被正视的情绪有关。耳朵堵了超过一周没有缓解,然后有一个直觉浮现:直接找你聊会有突破点或骨牌效应。

于是聊到有些部分我的书写方式没有准确、全面呈现客观的或你的视角。你说你书写也遇过当事人觉得你的认知跟他们的有出入这情况,而作为被写的人,你现在的心境觉得不重要、无大碍。我说我(以前)有一个很深的恐惧,我非常害怕跟人的互动里,我以为的在对方那里完全不是同样一回事,而对方不梳理开或纠正我,不管是因为要保护我或要利用这个认知上的误差受益,我会当作是一种拒绝或愚弄。你问我怎么状态跟在日本时不太一样,隐隐觉得我好像有点往回退的趋势。我说我这几年都是这样,在现状和过去反复横跳。


我现在写到这里,觉得反复横跳不是最贴切的用词。也不喜欢灵性圈爱用的「高我」、「小我」,万物皆平等,所谓高低大小只是属性不同。更好的形容可能是,灵修唤醒了我的神性,但这个神性和我的人性和兽性一直有种撕裂的分割,我是我,我也不是我,我想当我,也不想当我,想沉溺,又想超脱。我要的就是有得选,我毕竟还在同一个人间游戏中,现有的不可能全部都打掉重练,那要带着这些新的去维系及升华旧的,就需要不停地整合。整合是很大的挑战,在我刚开始灵修的时候是很痛的过程,现在也还在进行。


修改前两篇的英译发现,可能来美国十多年,探索这些生命啊内在啊主要都是以英文为媒介,其实多少有影响我用中文的表达。其中比较明显的一点就是英文有tenses,过去和现在很好划分,但中文我如果不刻意交代时间点,很容易混淆听者。在日本跟你聊的时候,我就有发现这点,常常要倒回去声明是在讲哪个阶段。尤其「整合」是过去和现在交织,「我」这个概念又如此缥缈,越讲越不知所云,好像是脑在用逻辑乱编故事;表述功力若还追不上脑,就是越讲越糊、越偏离真相。内容牵涉到自己以外的人更难,书写本来就是单一视角的霸道,而我公开写,有些我们知道的细节别人不知道,又或者我着重渲染,又或者我浅浅带过,理解起来就变成另一回事。比如我写 “有一次”,其实应该加一句 “仅那一次”。你说不重要,但尽量对被写的人公平是我自己的私心。

宗教经文也是这么一回事,首先是最开始,试图用人类有局限的逻辑语言去写在那之上、比那宽广的生命奥秘,已经词不达意,再到翻译时,语境被隐去或内容被扭曲,读的人再放进自己狭隘的投射,有的又拿自己片面的解析来宣导,接收讯息的人又进行自己一层理解,经文原意到最后面目全非。所以灵性不是宗教(spirituality is not a religion),灵性觉醒需要由开悟者(guru)直接或间接启动,唱诵需要精准发音,做sadhana要严格遵从每一个步骤、呼吸方式、身体姿势。所以靠思维逻辑灵修(jnana marga)被认为是耗时最久、最容易作茧自缚的途径。我自己的量子飞跃(quantum leap)也是在越过思维逻辑的陷阱之后。

难怪我已经多年都不怎么写。不靠书写作整合,就不会作贱整死自己 😂

但是我有写作的底蕴,闲置觉得可惜,拿出来磨一磨也是好玩的,还有那么多可以学。


最早期喜欢写得艰涩隐晦,当时很多细碎但强烈的情绪无处安放,想宣泄又不想被公审,所以写得像在用密码出谜题。我现在回看,书写当下每个心境大致追溯得到,但有些也需要推敲,忽然又想感叹你以前竟然读得懂大部分,这件事很神奇。

我喜欢现在这种看生命的态度,所有惊喜都觉得理所当然,所有理所当然又都觉得惊喜。

如何能写得赤裸又维护了被写的人还是需要好好拿捏的。可是哩,但凡我希望会看懂的人和以后的我看得懂、看得透我斟酌每一个用字和句子排序的原因,那没有完美做到对每个人公平或让所有读者有相同理解,也就不那么重要了。公平本来也是幻象,现实是我的投影,你们也是。

反正你们都包容我,我可以丢下后顾之忧,放胆去玩。


耳朵堵了将近十天,周六晚上又跟阿母用简化到极致的白话解释一遍我最近的灵性功课和整合。她有没有听懂我不知道,但讲完,我耳朵通了一边。

周日一早做完两小时sadhana,两边完全通了。

闯关成功,撒花。

画质被 Blogger 压得好低啊,没眼看。


2024年6月27日星期四

双火日本行,情书游记 II

上一篇虽然写的时候只是想着写给你和我自己,但其他人给的反馈果然如我预期 🙂 毕竟是公开发文,回应一下。先讲讲双生火焰是什么碗糕,免得我阿母继续似懂非懂。在日本的时候听到她在后面悉悉索索跟她姐我阿姨说「唔灾兜几咧卡系伊欸昂」,读完上一篇又重复了这些年有过很多次的对话:

「所以你们是有在相爱?」

哈哈哈哈当然啊,我们一直都有在相爱啊!

「可是你和乌粒也很相爱?」

对啊!

「差别是什么?」

那你觉得什么是爱?(主打用魔法打败魔法 🧙)

「我一个循规蹈矩的人为什么会生出你这个怪胎?」(阿母已当机 😂😂😂)


以前转发过深雪的一篇关于灵魂伴侣的文章,她写说每个人可以有无数个灵魂伴侣,且灵魂伴侣组合并不限于恋人。于是早期我们用过「灵魂伴侣」相称,后来出现了乌粒,为作区分我们改称「灵魂孪生」,直到我滑到了「双生火焰 twin flames」vs「灵魂伴侣 soul mates」这个概念,浅读下来惊讶地发现,不就是在讲你和乌粒于我吗?大致如下:

万物源头为了体验自己,分裂成了许多灵魂,每一个灵魂又分裂、再分裂,最后的一次分裂形成了一阴一阳的两个灵魂,放置在两个不同的身体中, 就是「双生火焰」。「灵魂伴侣」源自于较早期的分裂,我们与这些灵魂一起投胎转世经历多次轮回,通常有深厚的自然感情,在连接或分享的过程中修到更多功课;这些灵魂可以是伴侣、朋友、家庭成员,能提供舒服、安慰、平和的感觉,促进成长、理解和相互尊重。「双生火焰」则是一面镜子,你的光和黑暗面都会被放大;这种激烈的连系和竞争会反映个人的恐惧, 挑战我们面对我们最深的不安全感,打开所有未解决的问题和心灵伤口,促使你进一步疗愈,并成为个人发展和转变的强大催化剂。「双生火焰」之间往往会有强烈的心灵相通的感受,关系的特点是动荡的本质,推动双方走向自我意识和进化。
心电感应理应该早就见怪不怪,但每次发生还是让两个不定期联络还偏科学思维的人吃惊,若不是亲身经历都不会相信。可能随着对于内耗的沉浸越来越少而对于感知生命的能力越来越强,对于共时性的觉察也开始变得敏锐,比如去日本前你已经在越南同一个旅舍几天安然无恙,我忽然提起床虱,隔天醒来我的脸罕见地莫名出现过敏症状(有小小疹子),同时间收到你发来床虱的影片,说脸被咬烂了。

天煞的,以后有什么无迹可循的身体或情绪变化我就骂你。请不要拖我后腿 🙃

上周把前一篇复制过来这个半荒废的双人blog的时候顺便考古了最早期关于彼此的帖文,又半惊不讶地发现我们的双火本质从一开始就已经明摆在那:
【两个思想相若的人,明明应该是相见恨晚的投契朋友,可是事实上撞在一起,火花却不是那回事。因为是同一种人,所以需要同一种养分,于是陷入无形中的竞争与较量……是这样吗?潜意识里计较谁走在前面,仿佛走在后面的就没了自我定位,我真的很讨厌这个样子。我是个冷静过了头的人,可是面对亲密的人的挑衅,我却没有自制力,争相进入无谓而暗中的争斗。这个道理你懂得早就是了呗,那个道理我比你体会得深了也就得了呗,有什么需要难受或不甘呢?有什么需要质疑对方,踩踏对方呢?明明受到了刺激,却鼓着一身僵硬的自尊更显得丑陋而幼稚……】—你,写于2008年11月28日
来,你来解释,年幼时你是在跟我较劲什么鬼?🙃



照片里这天是我33岁生日,Sadhguru说33岁之前的人生都是在蓄力,如果有在认真对待生命,到了33岁这个关键时段就会经历潜力的大爆发。很奇妙,这一路走来我们一起蜕变了千百回,一边各自收获了许多也一边把关系模式从相爱相杀进化成了现在的样子,还竟然就一步一脚印把生命过出了当初我们不敢奢想的富有饱满,宇宙何其厚爱。

以前倔强着没有给对方的那把钥匙,我想我们早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给了,至少我是;而且现在我已经可以不怕被对方或外界讥笑误解忽视​拒绝嫌弃厌恶,可以肆意表达对生命中一些人的喜爱和重视,公诸于世地宣告,比如写这系列,一来是因为我终于记得我就是爱的本体,像圣经讲神爱世人那般有无限力量可以给予,二来因为从以前怀疑世界时你就一直没少给我底气。

如题,就真的是情书啊,是写给你,写给我,写给生命的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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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阿母还问我为什么来美国十多年中文书写功力可以维持,我想就是模仿天赋强+自幼博览群书,各处都吸收一点精华揉碎了琢磨,就形成了文笔。创造生命的美不也是如此?🙂


2024年6月21日星期五

双火日本行,情书游记 I

我决定从这篇开始,有你参与的日本行篇幅都用来写我们,反正双生火焰是镜像灵魂,分享我们的交换就好比在公开自问自答,阐述我们的羁绊就是在记载两个最邻近的宇宙碎片的相斥相吸。先不论我有没有能耐塞满这些篇幅还言之有物,总之写你等于写我,而我值得。(?)




为了记录这趟重逢而重拾中文书写这场景在决定了我们的旅行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但因为已经没有太多分享欲,而且近十年不怎么书写,以致即使动念也极懒,当时不以为意。结果旅行结束后还真的久违地生出了一波波闪烁的影像跳跃的文字要我排序归纳。叽叽呱呱,跟你休息充足的时候一样。


一海的思绪和情绪,开头总是最难;借鉴尸检,剖析什么常常都是从最表面开始,那我就从皮囊说起。


且我要说得很赤裸,没有要管你会不会不敢细看。让你读到尖叫最好,不然喜欢折磨人这癖好你以为只有你有? 😏





几天前周末跟现在还在 Madison 的我们共同的大学同学吃饭,他们惊讶表示如果你现在路过,乍看之下不会认出是你。我忽然想起我17年前讲过的一句弔诡的话:


“这是我看过的所有别人的脸里面,最喜欢看见的一张。”


向来自恋,中学时期有时候会躲在房间里在镜子前面单纯只是爱慕地观赏自己的脸超过一小时。中四的时候翻到不记得是谁的纪念册,可能被阿飘附身,指着你附上的个人照片跟敏瑜说出这样一句宣告 (那时甚至看星光大道最喜欢看张宇讲评的环节,因为和你有几分像)。说的喜欢也不是因为符合动物性本能或社会标准审美而生出的偏爱,当时也没有更好的形容来描述我还不熟悉的这个奇特宿命感,大概就是灵魂已经认出了孪生能量,而意识还未发现跟上。






稍稍跑题一下,其实相认之前,更早的小时候已经相遇数次。

记忆中第一次的见面是在小学图书馆,知道你是诗婷的哥。

我五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我在走出校门口时摔倒,两个手掌撑在柏油路上磨破了皮,抬头看见你和一群同学一边看着趴在地上的我一边迎面从我旁边走过,非常冷血。

也是五年级的时候第一次在你妹纪念册里看见秀气挺拔的你的字迹。你说有别于其他鼓励/怂恿你妹公开暗恋某男生的一众同学,劝她清醒的我才是值得交的朋友。(哪知一年后那个男生变成了我第一段 puppy love 🤣 但我劝的时候真的是真心的!不是心机。)

中一的时候去了你当主席的数学会的 recruitment,我好像是对不知道谁表达了对你的赏识,立刻被盛传成你的粉丝;你有两个同学不敢相信到竟然跑来我们下午班上课的时候敲门跟老师说有事要找我,以便亲眼侦测我是否正常,结果打量许久,结论不明。

中三的时候加入辩论,谣言里我升(?)级成你妹的二嫂,一路被说到毕业而莫名断送了我几年的桃花,我真是谢谢你。


细数完毕,回来讲皮囊。





过去近二十年,我们都在朝各自理想的皮囊样子越渐靠近。你在这追逐上要和解的点和度更多,于是比我积极,无可厚非变化也更显著。确实现在的状态最好,但因为从一开始就是把你看成我的 equal,即使我时不时会对于你纠结的点上给一些可以更靠近当代社会审美的建议,其实你每一个阶段的皮囊我都私心觉得很好,只是好似没对你说过。反正即使无关对所谓完美的自我追逐,你也总归要开屏求偶(?),而且要是真的在以前就说,你也不会愿意相信。


我自己皮囊近二十年的改动有:大学时期因为好奇吃过一阵子丰胸饼干,毕业后 gap year 太无聊而开始健身,读博后忽然有一天在双臂内侧填满刺青、打了脐环,开始天天穿戴 corset。2019年右胸诊断出癌肿瘤,健身和 corset 终止,果断摘除双边乳房后胸是凹陷的还发觉原来有轻微鸡胸,抽脂重塑四轮复原成小平胸。灵修不久后与身体的连接开始觉醒,开始攀岩至今。2020年因为闲钱多,调整了牙齿,开始定期到医美诊所注射脸至今。


这些年下来你对我皮囊的 comments 我是记得一些零碎的。我刚到 INTI 的第一天,你说以前中学时候的短发可能更显我五官的精致;我刚到美国的第一天,你说我的眼睛比记忆/照片中像猫;想不起来你在美国的最后一年帮我拍高露肤度写真(也不过就是内/泳衣)的时候有过什么评价;我发给你 Alex 拍的一个我的伪 doppelganger 的照片,抱怨说哪像,我的眼睛有那么无神吗!你说我没带美瞳的时候就是这样;我发给你我和 J 在 swingers 派对拍的 selfie,你说我美多过他帅。这趟旅程第一个晚上,问你看不看得出来我脸 do 了什么,你问我已经是全素颜吗,我说是,你说跟带妆没差。我怀疑根本是我的脸你没有在留心。





有一晚在讨论隔天的穿搭,你问我有没有白色内衬,我说我可以搭白色 bra,平地起高楼。


后来说你当时一怔,忘记了我已经是平胸这件事,好像我整段癌症治疗的过程都没有在你记忆的 foreground 里。我说我对以前的身体没有 identity attachment,决定手术的时候迅速果断到医师逐次劝退,而且手术完隔天梦里面的自己已经是平胸。你说反之,这个自我认知调节的速度会不会其实是 overcompensation,正正反映了我介意。


我说以前的身体我看镜子的时候,都不觉得是我。


「那觉得什么?」


觉得 aroused。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欸,有一次,就那么一次,我健身完自拍,看照片的时候,也觉得这个身体... 我可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所以是不是代表我们的 asexual-ness 也没有到那么极端,and/or 我们的自恋已经去到了新境界 🤣 这个留到以后的篇幅再讲。


旅程中时不时在你念叨某些你介意的点的时候,半带嗤之以鼻地嘴你说,你还在追求这些吗。


你说我不也还是碎念有些照片里没有呈现我的最美容貌,说没有觉得我有多高的 readiness 放弃继续维持/改进皮囊。我说,肉体是一个 vessel,用来体验红尘,但凡我还在红尘里,就会继续玩红尘的游戏。修图是我在这方面有天赋也享受过程,不是偶像包袱重,不然乌粒和凯莉那些把我拍成鬼的照片我怎么会任由他们原图直出;医美是老娘反正有钱想花。我要是下决心出家到深山灵修,谁还在乎皮囊是否符合红尘的审美。


要问这里面有没有半点嘴硬的成分,我没法绝对地说没有,我但凡还住在这具皮囊里,就还有爱美的天性。


我很喜欢自己这具皮囊。


在日光的住宿那晚,你说要去厕所换衣,我说我不介意看见别人裸体也不介意被看见,我一般上避讳只是因为别人介意,你说你也是。(但后来换衣的时候,我们还是习惯性背过身。)也在日光的时候,聊到其实我放弃温泉不是没有兴趣,是以为我有刺青进不去,你跑去观光资料处问了之后发现其实有选项。我诧异,你不是说不愿意花钱被烫吗。


「温泉这个项目你的想象是什么」


一起泡着聊天啊。


但最后还是因为太远便作罢,小小遗憾,隐隐有种想要坦诚相对的憧憬。后来在东京最后一晚给你展示了我手术的疤痕— 我已经给很多 close circle 里的人展示过,至今还觉得新奇。现在写着才发现,其实不就是想被看见的渴望最具象化的行为?这渴望原来不仅限于灵魂,在这副躯体上做过的各种决定是我,皮囊是我,都想被看见。




在日光那晚,你在厕所镜子前折腾脸,我靠在厕所门口问:欸,你以前介意的那些点,现在和解了吗。


「跟以前比起来当然是已经和解了很多很多了,但也还没有到完全不介意。」


我觉得很离奇,你怎么还会自愿被这些源自物种繁衍机制的社会审美框住。


因为作为你生命载体的这具皮囊,是我眼中的最美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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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我弄好这组照片在准备发这篇的时候,就看到你在快拍发了在 Teamlab Borderless 拍的照片和影像。都这么多年这么多次了,还经常对我们的 twin flames telepathy 惊讶。


© 岛与树的向往
Maira Gall